徐浣冷笑:“便真个是他谋算我,你也别想妄作好人。被你唬得我竟糊涂了,那日在祠堂,你百般恫吓刁难,想来奇怪,如何而后就转了,与我谈起了风月?想必当时就查明了真相,先骗我失,再等着今日诱我为你驱使吧。”
“那是甚么?”
“这话说的没得好笑。不过是你贪恋我名正言顺掌的两家钱财,故而赚我的罢了。既然行这等恶事,何必又装模作样地说那等缠绵话哄骗于我?倒叫人恶心。”
钟旻叹了气,竟笑:“这反而是糊涂话了。娘须知,天婚姻,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或看重父官祖爵,或计较钱财富贵。托辞什么才貌人品、家学渊源,也不过是此时无有,以图后报。然而新婚夜里小意温存时,凡问起来,哪有不答卿卿人才品貌独一无二的?无非是掩耳盗铃,自欺欺人。凭白问清楚了,不过枉自叹惋。”
他顿时柔一敛,冷笑:“娘要听实话,那我就告诉你。自我得见娘以来,除了今日今夜,所有话中,确实有一句最为真心。”
徐七娘咬碎银牙,一张巧嘴竟然反驳不得,气得撩起裙便要车,“罢罢罢,谁愿意与你一对天聋地哑的夫妇就去吧,我自回颖州去!”反被他一把攥住了腕。
是不是在众人轮奸之时,因为少卖了一次才被打了环?试想,倘若真是众人合奸,漾漾貌,如何能缺少主顾呢?当日领罚,可见别的女受刑了?那便是二郎戏耍你,他小时候读书就用仿佛的手段料理同窗哩。”
“我一早就告诉了七娘,如今世,不是狼吞虎,就是虎狼。钟昱与我并非同母,若非我早早谋划,能有今日馆阁?他谋算了七娘,我却如何不能谋算他?”
钟旻:“娘没得狠心。前脚叫我据实以告,后脚就要回娘家,那我也不妨直说了。我是与你推心置腹交代了真,却没说让你来去自由。便告诉你,钟昱是我派人杀的,只是确实转了十八弯,找的是你徐家人。便是供认来,也说是你父指示,合谋我钟家家产。你家前番酿毒酒,后又杀婿,桩桩件件,别真假,证据是一应俱全。漾漾从此安分守己,心侍奉,那此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。倘若怀有别样的心思……”
他也饮了一参茶,竟鼓起掌来:“七娘果真是颖州众人皆知的有玲珑才,只是却稚气太过。却不知聪明虽难,糊涂亦难,由聪明而转糊涂难上加难。何必又追问个究底?”
她顿时如五雷轰,只觉心痛麻木,险些昏死过去。待缓过气来,就着钟旻的手喝了半盏参茶,这才开又问:“如此,好消息又是什么?”
钟旻笑:“如此杀才,如今被你父派人谋算,连人带翻山崖,直摔得粉碎骨。他是有意夺取我家家产,却不想为女儿报了仇,如此还不是事?”
她气得脸儿通红,儿起伏,只:“你满谎言,真真假假,教我如何信你?我愿死个明明白白,也不愿受这样的戏。”
徐浣错愕半晌,往日桩桩件件如同跑灯似的过了一遍,突然灵光乍现,顿悟喝问:“我父不知,谋害他又作甚?倘若真是有异心,也该先叫我知,怎得无声无息就谋死了女婿?我一新妇,连你家门店几何、掌柜谁人得用都不知,你又在家。现在谋死了他,哪儿轮得到我一个寡妇话事?钟玄朗,你且说句实话,是不是你先霸占了我,后杀了他,为了侵吞家产才在这个节骨上设计来赚我夫妇?”
“这倒也是我的一段真心话,你却又不信。不是我特意欺诈于你,只是人心险恶,见什么人说什么话,都有定数。故而什么合宜、什么有用,我便说什么。结姻不过也是全两姓之好,生孩儿?我虽求财求嗣,但人也有七六,你颜也是真。你且问问,上到皇苑,到贩夫走卒,这边谋算着妻妾财产权势,那边厢反过来还要唾骂憎恶的,反倒是多哩。我替你报了失之仇,你反倒怨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