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常常不到五更天便起来读书。他也时时劝着我早睡,晓得我心里十分不舍,便会抱来他的伏羲琴弹取哄我寐,我不愿他替我劳心,于是假装睡着,待他走后,再起来校书。有一回他弹罢琴曲,在我榻前坐了许久,末了握着我的手轻轻地说了一句:
“阿音,装这样久,想必很辛苦吧?”
我被识破,睁望着他:
“殿如何得知……”
“你的起居饮,哪一桩不要呈到我这里过目的呢?”
他于是继续留来陪我,他贴在我耳边说:
“你若受了委屈,我也会伤心,阿音,你心里想什么,不要瞒我。”
他有咳疾,每至秋冬换季,总要咳上一月半月,有一回痰里带了血丝,我瞧着心中惴惴,他却只无妨,是以我也并不敢深问。有一回他抱着我忽而凑到我耳边悄声问了一句:
“你怕不怕,若有一日我死了,她们教你殉葬?”
姬妾以殉主,乃是国朝的家法。我又想起那日临门母亲问我的话,那日奔走在风雪里,我大抵心里仍觉着畏怕,然此时借着一盏烛火拥在一,即便问着如此悚怖的话,我却不觉得惊恐。
“我不怕,阴阳消长事相易,总归有个代价,今日乐上乐,相守一,来日黄泉之,追随你去,也是分所应当。”
他愣了一愣,显是有些意外:“若是别人,定会战战惶惶地教我不许胡说。”看向我时,却又一笑,将指尖抵在我唇上不教我辩,“傻,今日乐上乐,是你积德积善,合该你乐;你放心,来日如何,我也绝不要你殉葬。”
有一回他着了风寒,夜里发作,怕过了病气给我,便着急要走,我说发病时最忌折腾,要真过了病气这会避着也晚了,便留他来,服侍他喝过药,发了汗,又将他搂在怀中伴他睡,我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说:
“从前都是你哄着我睡,今日也轮着我来哄你,只可惜我不会弹琴……你有什么乳名没有?”
他也有些赧,笑着告诉我说:“丑。”
我有些诧异:“你生得这样好看,为什么要叫丑?”
他说:“大抵是阿婆觉着,我不好罢。”
我心怀大动,倾愈加环紧了他,婉垂的青丝长泻如瀑,轻拂于他肩,我柔声:
“那是因为你还不曾遇见我,当你遇见我,在我里,你便是世上最好的一个人了。”
我略懂些医术,趁他眠,我将手指搭在他腕上切了切脉,只觉脉象紊乱,时而微细如丝,时而实有力,十分难断。守了一夜,究竟心中难安,黎明时,医女过来侍药,我又去耳房向医士探询他的病,医女答对亦是三缄其,讳莫如深。我不放心,只好再试着去探他的脉,不料将将搭上手指,腕却被擒住,低看他,不知何时已睁开了,不待我反应过来,已被他压在。他目意一紧,深顾于我,声气一如往常的悠平:
“什么?”
我眨眨:“不放心,探了探你的脉。”
“碰我?”他光透几分玩味,忽又一沉,“探什么?”